不少家长想赌一把

    何超（化名）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。

    这位聊城某中学的高三复读生，今年高考仅考了404分（理科），按正常渠道，这个分数充其量只能上个高职或职业技术学院。

    然而，他找到了另一条路径：他舅舅与一家教育咨询公司的老总很熟络，据说这位张老板神通广大，尽管目前本科招录已结束，但这位老板仍许诺他：只要交6万块钱，就可让他上湖北一所大学（本科）。

张老板的这家公司实际经营的就是高招“中介”业务。

    何超的舅舅三十出头，是聊城一所名校的骨干教师，作为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，按说，对高考招录政策和眼下一些中介公司借机骗人的把戏应比较了解。那么，他为什么也选择了这么一条“野路子”呢？7月24日下午，这位杨老师在电话中向记者道出了原委：第一，他和张关系不错，张不可能骗他。第二，以何超的分数，只能赌一把。虽说每年都有被骗的，但听说也有走成的。

    这种赌一把的心态，正是多数考生和家长情系这条“捷径”的主要动因。甚至在一些人眼里，它正日趋演变为一条直入大学校门的“捷径”。

    而由此催生的市场需求也日趋升温。

    来此招生的江西大宇学院的武常委老师告诉记者，以前一些低分学生对民办大学还很感兴趣，但现在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能否花钱上普高，不少学生家长都向他咨询有没有这样的路子。

    在当地一份名为“齐鲁大钟广告”的小报上，还登有这样的广告：学校招生——圆你的大学梦。高考落榜生的升学桥梁，帮你通往大学之路。

    甚至在出租车上，的哥们说，这也成了一段时间以来最热闹的话题，不少乘客经常议论和打探这方面的信息。

    一位姓田的考生，已复读两年，今年考了510分，刚够专科一批线，他父母通过关系找到海天教育咨询公司（化名）。该公司许诺，交7万块钱，就可以让孩子上南京炮兵学院。由于拿不起这么多钱，只好放弃了，但一家人为此懊悔不已。

    海天教育咨询公司王老板所遗憾的则是，他没料到今年会有这么大的市场需求，要不，只须交5万元，海天即可成为北京一中介公司的第一代理，这样不但可拿到较多的“调剂指标”，而且价格“至少低一万元”。

    而那位张老板，在与记者数次的通话中，一忽儿在茌平、高唐，一忽儿在聊城、德州，飞来跑去，生意真是繁忙的很哩！

“只要省内高校，哪所都能上”

    7月22日下午，根据事先得到的线索，记者和一朋友假装考生家长，前往聊城某中专学校招生报名处，据了解，这实际也是一家教育中介公司。进得门来，未等记者开口，一位老板模样的人径直问道，你们是不是来办高价上大学的？我说，你怎么知道？他一笑：来我们这儿的多是办这个的。不妨抄录一段他和记者的对话：孩子考了多少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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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算上什么学校？

分数太低，能上个二本就知足了。

    那是。按正常渠道，专科二批也上不了。这样吧，咱们照直了说，直接录成本科，难度较大。咱们可以先把孩子录到专科，入学后再转成本科。

怎么个“专转本”法？

    我们提前打通学校关节，先把部分本科指标预留出来，甚至可以把明年的指标先“借”出来。等学生一入校，即按本科注册。

    都能选择哪些学校？

    只要省内高校，哪所都能上，省外的我们一般不操作。

    像山东财政学院得多少钱？

    就你这个分数，至少6万。

    山东轻工业学院呢？

    4万。

    你干这个几年了？

    有十来年了，以前光是陪着别人跑关系，找路子，今年才开始自己干。

    一个名额能挣多少钱？

    几千块吧。参与的人太多。

    据了解，赵老板这番近乎弥天大谎式的“忽悠”，上钩者居然不少。据知情者刘老师讲，仅他就给赵介绍了三个“客户”，报的都是山财，一个名额3万，先交一半，转“本”后，再补交另一半。

    靠着一张“圆低分同学大学梦”帮助卡的标示。7月23日上午，记者又造访了海天教育咨询公司（化名），与赵的胡吹海咧不同，王老板的话说得颇“实在”。

     据他讲，聊城这类中介不少，但大多不可靠。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，但他与北京一家叫“同招（化名）”的大中介公司有关系，可以从那儿买到指标。人家运作了5年了，在圈内是最成功的。他们是怎么搞的呢？就盯着每年的高校内部“调剂指标”，高考之前，先把钱汇到与公司有关系的那些高校负责人账户上，提前将指标“买”到手，然后再发展下线代理，形成一个产业链。

记者：这样“买到”的指标可靠吗？

    王老板：一般来说，成功的几率比较大。但也有一些风险，一旦出现什么变故，指标就可能泡汤，而公司的汇款也可能不退还，下游环节也跟着“耍赖”，这中间最吃亏肯定是链条最末端的考生和家长，反正大家都不敢声张，这就叫黑吃黑。7月24日，那位张老板向记者（记者仍是以学生家长的身份与其联系的）透露，他的“神通广大”也是因为与北京、武汉、西安、南京等地的一些大中介公司有联系，这些高招中介就像“批发商”，他充当的则是代理商的角色。所以这些“指标”一般比较可靠。他甚至说，他手里眼下就握有6个陕西某大学的指标，5万元一个，原本是上头的扶贫指标，经过中介公司的运作，也给拿过来了，绝对可靠。

    几天的时间里，记者先后跑了5家这样的中介公司。据圈内人士估计，仅聊城市区这类中介公司就不下十余家，有些还直接辐射到区、县。

“捷径”究竟有没有？

    7月25日，记者登陆“录取”何超的湖北某大学网站。按张老板的说法，交6万元，即可被该校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录取为本科生，并且在交5000元押金的次日，即能在交流学院网页上查到预录取名单。根据网站上提供的号码，记者拨通了交流学院周院长的办公电话。院长不在，接电话的是位姓张的女工作人员，她很明确地说，他们学院从未委托过任何中介公司进行招生，且今年不招本科生，只招专科生，录取线为各省本科三批线下滑20分，英语须在90分左右。按这个标准，在山东的录取线应为519分（省属线）左右。至于预录取名单，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。

    记者随后又向山财和山东轻工业学院的有关招生人员求证。他们一致的说法是，赵老板所谓的“专转本”模式纯属无稽之谈。山东轻工业学院招办主任杜万祥说，第一、学校没有权力把本科指标先预留出来；第二、专升本是由省教育部门统一组织的，要经过严格考试，而且英语和计算机成绩全省有统一的硬杠杠。

    至于“实在”的王老板所推崇的“内部调剂指标”，省招办有关人员解释说，今年1%的校内“调剂指标”，按原则也必须公开、公示，而绝非哪一个人说了算，提前“买到”指标一说根本不可信。至于其他像“自主招生”、“小计划”等都不过是骗人的幌子。

谁来监管？

    几天的采访中，记者一直想弄清一个问题：对这些违规中介，谁是市场监管的执法主体？应如何进行有效的监管？

    那位业务繁忙的张老板曾不无得意地告诉记者，我们是合法经营，双方愿打愿挨，没有哪个部门真正监管我们。

    海天公司的王老板也说，除非有人投诉、举报，否则没有谁来管。

    7月26日，记者就此打电话给聊城市工商局，一位姓许的工作人员解释说，这类中介若是以营利为目的，应由工商部门审批、发证，按照“谁发证，谁管理”的原则，自然也归工商部门管理。但她同时认为，由于业主经营的是教育咨询业务，所以也应该到教育部门去备案，以确认其所发布教育信息的真伪。而当地教育部门则告诉记者，他们目前尚未介入这一领域的监管，也没有哪一条法律法规要求他们去监管。

    工商部门又是如何去监管的呢？该市工商部门一姓侯的工作人员坦言：在日常的巡查中，不可能查处这些中介的违规行为，除非有人举报。

    此话竟与王老板不谋而合。